近日,東北大學畢業生李文星通過在線招聘平臺BOSS直聘找工作,最后卻陷傳銷陷阱而遇害的事件在社會上引發高度關注。8月10日,BOSS直聘針對此事發布公開道歉信,BOSS直聘方面表示,將承擔相應法律責任,并且已經采取了三個改進舉措。
BOSS直聘稱,為了保護求職者安全,他們采取了升級流程和系統,確保在線招聘者100%經過“機器+人工”審核認證、組建求職安全中心、建立安全提醒機制等三個方面的舉措;擁護相關部門開展的依法聯合約談,愿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
此前,BOSS直聘曾對此事做出過回應稱,自2015年初以來,平臺執行的“只發一個職位,資料合規,可以先發;不觸發舉報,可以招聘”這一機制,存在很大的問題。
值得一提的是,前BOSS直聘市場公關經理朱利安在給李文星母親的一封信中透露,除了審核機制的問題之外,BOSS直聘由于采用了傳統人才招聘平臺的分公司制度,使得各地分公司間在內部存在著競爭的關系,而這種競爭首當其沖的表現在了商務銷售端團隊的KPI上。
他認為,包括BOSS直聘在內互聯網招聘企業控制著本該受保護的應屆生所接觸企業的第一入口,但他們卻通過付費工具、放松審查、縱容虛假等有意無意的手段,把指引年輕人職業的一部分路標引向邪惡欺詐的地獄。
以下為BOSS直聘的道歉信原文:
尊敬的用戶與公眾:
任何語言也無法說出我們內心的悲傷和后悔。由于我們的職位審核管理工作沒有做好,讓非法傳銷分子有機可乘,發布了虛假職位,李文星被誘騙加入傳銷組織后不幸溺亡。我們為李文星的父母失去愛子深深悲痛,為他的雙胞胎妹妹失去哥哥深深悲痛。這一切錐心刺骨。此時此刻,我們向李文星的家人,向用戶和公眾表達內心最深切的歉意。
我們堅決擁護北京市網信辦和天津市網信辦對我們開展的依法聯合約談,堅決落實整改要求。我們感謝天津警方有力打擊違法傳銷分子,迅速查清了案情,抓住了誘騙李文星加入傳銷組織的犯罪嫌疑人陳某。我們感謝事情發生以來,各級、各部門政府主管領導依法給予我們有力的指導和支持,督促我們發現問題,解決問題。我們感謝媒體和公眾對我們提出的批評與鞭撻。在法律威嚴和公眾監督下,對于在BOSS直聘平臺上被虛假招聘傷害的用戶,我們承擔法律和道義的責任。
8月2日以來,我們緊急采取了三個方面的舉措,力求保護求職者安全。
一、升級流程和系統,確保在線招聘者100%經過“機器+人工”審核認證
8月2日,升級審核流程,新加入招聘者100%須通過“機器+人工”審核。
8月4日,“活體動態人臉識別+身份證”認證系統上線,在逐步實施。
8月7日,全面排查,過去所有未經“機器+人工”審核認證的招聘者只要進行招聘,需要重新核驗。
8月8日,緊急提交App新版本,升級了實時查殺系統。
8月9日,App后臺修改用戶舉報流程,強化快速舉報處理機制。
二、組建求職安全中心
8月5日,擴租600平方米辦公區用于建設求職安全中心;擴建人工審核及大數據安全團隊。
三、建立安全提醒機制
8月7日,向平臺的全部用戶推送防騙短信;建立App內推送安全提醒的機制。
在這些舉措的基礎上,我們將堅持不懈地尋求保護求職者安全的各種方法。我們真誠希望在有關部門的指導和支持下,與全社會、與同行業共同建設安全的求職環境,共享數據信息及先進的作法和理念。
就業服務關系到千千萬萬人,作為從業者,我們必須承擔起應有的社會責任,更主動接受政府監管,更主動落實法律要求,更主動接受公眾監督。一個互聯網招聘平臺,所能夠創造的一切價值,都應以保護求職安全為前提。從商業上看,沒有用戶安全,就沒有用戶信賴。沒有用戶信賴,就沒有平臺發展。
創業三年多,這是我們所經歷的最為悲傷和艱難的日子。回顧創業之初,平臺上的人們彼此信任,平等溝通,簡單直接。正是因為來自用戶的信任和口碑,BOSS直聘才得以發展起來。今天,那些在BOSS直聘上找到工作,可以安身立命、養家糊口的人們;那些通過BOSS直聘招募到伙伴,可以一起追求夢想的人們,你們必定也為我們犯下的錯誤感到痛心,我們的確辜負了你們一直以來的信任。
此時此刻,捫心自問,團隊創業的初心還在。我們愿意通過艱苦的努力和時間,一點一滴重新獲得你們的信任和支持,在社會各界的監督之下,走出一條自新之路。
李文星疑陷傳銷死亡始末:不愿買產品被換“家”
畢業前夕,李文星曾跟母親談起自己的職業規劃。在她有限的理解里,兒子描繪的IT行業是個“高技術行業”,只要努力學習,將來一定能有所建樹。
▲大學生李文星。 家屬供圖
去天津入職前,李文星就懷疑過新工作不靠譜。但他說,沒有退路了,得試一試。
那時,這位23歲的東北大學畢業生,兩個月沒有找到工作,“有點急了”。
5月15日,他抓住“救命稻草”——通過網絡招聘平臺BOSS直聘求職后,接到“北京科藍軟件系統有限公司”(簡稱“科藍公司”)的入職聘用書。
深陷傳銷組織“蝶貝蕾”、并擔任李文星所在“家庭”上級的海嘯(化名)回憶,李文星對傳銷人員比較配合,沒有沖動過,但“比較沉悶,看得出不開心” ,經常“干坐著發呆”。他遲遲不愿出錢“買產品”,數日后被調換至另一個“家”。
在李文星尸體被發現的水坑西側百米處,存在疑似傳銷團伙遺留的“傳銷筆記”等物品,“我公司是一個五級三階制后化寬為無限代累積制,完善一個出局制,最后隆重推出一個超越回歸制,請公司一個老板上來做一個辛苦的制度講解。”一篇發言稿中寫道。
▲回訪李文星尸體發現地:水深超一米附近發現“傳銷筆記” 新京報“我們視頻”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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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退路了”
3月2日從北京一家信息公司辭職后,李文星一直在找工作。剛開始,他還有所挑選,“投那些薪資待遇跟以前差不多的公司。”室友胡澤(化名)回憶,但面試了10余家公司,但均未被錄用。后來就有些著急,只要跟Java相關的,都去投簡歷。
他不斷碰壁。起初,參加面試回來,李文星會把公司情況告訴胡澤,到后來就不再提起。沒有收入,他的手頭越來越緊張,最少時只有幾百元,還一度想從事其他行業。
5月15日,事情發生“轉機”,李文星通過BOSS直聘發簡歷給“科藍公司人事部薛婷婷”,得到回復。
4天后,他收到入職聘用書,職務為Java開發工程師,試用期一個月,基本月薪5000元,報到起止時間僅為次日一天。
當時,“科藍公司”在BOSS直聘的賬號被凍結,李文星感覺這個工作不靠譜,懷疑過是傳銷。胡澤勸他先不要去,但他很堅持,“潛臺詞是,沒有退路了,就算知道不靠譜,也得試一試”。
▲李文星入職“科藍公司”后告訴同學擔心是傳銷。手機截圖
5月20日10時27分,李文星從北京南站出發,前往天津塘沽,按列車時刻表,48分鐘后到達塘沽。
聘用通知函顯示,公司地址為天津濱海高新區軟件園南2樓,距塘沽站約60公里,駕車約1個小時,乘公交需2個半小時。
當天10時55分至11時14分,通知函下方留取的電話4次撥打李文星的手機,歸屬地為陜西西安。8月2日,新京報(微信號:bjnews_xjb)記者撥打時發現,該電話已停機。
5月20日當晚,胡澤多次發送信息給李文星,但遲遲沒有回復,直到次日中午才回了句,“昨天來晚了,在賓館住的,剛吃了飯,一會去公司看看”。
這之后,李文星和外界聯系,都是以文字或語音,再也沒有視頻通過話,但頻繁借錢。每次發起視頻通話,均被掛斷或無人接聽,“網速太慢,不視頻了。”他解釋。
家屬調取的通話記錄顯示,李文星5月份共49通電話,其中20日至月底23次。而6月份,這個數字削減為6次,其中兩次是4日通話,4次為16日通話,多是親友。
“他的手機號碼6月4日充值一次,6月23日被掛失。”其親屬說,李文星的行李箱、筆記本、電腦不見蹤影,支付寶賬號被注銷,微信被解綁,招商銀行卡、建行卡被改了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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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愿出錢“買蝶貝蕾產品”
與李文星同陷傳銷組織“蝶貝蕾”、并擔任李文星所在“家庭”上級的海嘯(化名)回憶,李文星對傳銷組織成員所提要求看似配合,但遲遲不愿出錢“買產品”,數日后被調換至另一個“家”。
去年11月底,海嘯通過BOSS直聘投遞簡歷,希望找到一份軟件開發工作,被騙入天津靜海上三里村的“蝶貝蕾”傳銷組織據點。該組織下設若干個“網”,每個“網”由4個“家”組成,每個小院為一個“家”,每家十余人。
在“家”里,海嘯見到了李文星。他印象中,李文星對傳銷人員比較配合,“沒有沖動過”,但“比較沉悶,看得出不開心” ,經常“干坐著發呆”。據點條件簡陋,無法洗澡,但他經常打水洗頭。
海嘯回憶,李文星到“家”第一天,組織會強迫其打電話“報平安”,隨后透露自己已離開天津。“就是跟家人說,公司條件不好,去了石家莊,總之不能說在天津。”此外,通話全程均有數人監視,“手機抓在人家手里,開擴音,一旦發現說別的,就按靜音鍵。”
當晚,有人與李文星單獨聊天,期間誘導他說出“傳銷”二字。
“各種提示,比如問你出門在外沒聽家里人說防什么,你感覺這里像什么,反正引導你說出那兩個字。”他說,李文星說出“傳銷”后,一名談話人突然發怒,稱“你怎么說我們是傳銷,你說對不起就完了?”隨后,要求其留下考察三到五天,搞清楚“這里干什么、做什么”。
李文星到“家”的前六天,每天都在各種“課程”中度過。“講‘蝶貝蕾’的成長歷程,然后讓你考試,講的都是客觀內容,考的都是主觀部分,所以你怎么考也考不過。”
此后,他被“換”到另外一個“家”。“換‘家’一般是為了調整新人和老人的比例,也有可能是因為他一直不買產品。”海嘯表示,自己在購買數萬元產品后,升到管理層級,獲得一定程度自由,最終伺機逃脫。而李文星盡管配合,但從不出錢。“換家”后即不知所蹤,“聽說他們那個‘家’,會打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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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體百米外有疑似“傳銷筆記”
李文星尸體被發現的水坑緊鄰馬路,長寬均約10米,坑邊位置水深超過一米。坑邊長滿一米高的雜草,殘留著疑似燒紙的痕跡。
“在半個月前這處水坑發現過一具尸體,那人趴著浮在水面上,泡得看不出樣子了,死者家屬第二天來這燒過紙。”附近一名環衛工人稱,附近荒地里,常能看到疑似傳銷組織人員聚集。
▲發現李文星尸體的水坑。 新京報記者李明攝
水坑西北側百米外的野地中,有一條長數十米、寬約兩米的廢棄水溝。溝內堆置著棉被、草席、衣物、食品包裝、撲克牌等雜物。
多位居民反映,該處水溝系“傳銷人員聚集窩點”,一年多來常有數人在此居住,“平時聽課講課,一星期前才消失,被褥什么的都扔在溝里了。”
雜物堆中掩埋著3個筆記本,其中兩個被水浸泡損壞。另一個藍色筆記本中,有多頁手寫筆記,內容有“網絡營銷產品”、“無限代累計制”、“五級三階制”等名詞,且在其中一篇產品推薦發言稿中,稱“公司合作伙伴是廣州蝶貝蕾精細化工有限公司”,疑似“傳銷筆記”。
▲ 李文星尸體水坑外發現的疑似“傳銷筆記”。新京報記者李明攝
“聽了老板的講解,想必臺下新來幾天的朋友,對我公司的產品有了一定的了解。我公司是一個五級三階制后化寬為無限代累積制,完善一個出局制,最后隆重推出一個超越回歸制,請公司一個老板上來做一個辛苦的制度講解。”筆記中一篇發言稿中寫道。
水溝附近的村民提到,一年多前,便有疑似傳銷人員在水溝里聚集,“人少時三十多個,多時四十多人,男女比例2:1左右,帶著衣服被子,吃住都在水溝里。”他說,這批人白天上課、聽課,到了飯點就有人外出買飯,買些饅頭咸菜吃。
▲當地村民稱水溝周圍經常有疑似傳銷人員聚集。新京報記者李明攝
另一村民稱,這些人看上去精神正常,但不和陌生人搭話,身上衣服都很臟,褲子上都是泥。“平日從我家門前經過也不說話,偶爾討口水喝。以前有人看到他們,想招對方干活,對方卻表示,我不干你這個,到過年我就能開寶馬了。”
水溝前后數百米,都有類似的團體聚集。“隔段時間,會有警察過來抓這些人,他們一看到就馬上散開跑了,或躲到遠處,等警察走了又聚到一起。”居民說。
▲男生疑被騙入傳銷蹊蹺死亡,求職平臺為何現“李鬼公司”? 新京報動新聞出品(ID:xjbdxw)
逝者李文星
家境不富裕,想快點掙錢減輕家里負擔
性別:男
籍貫:山東德州
終年:23歲
學校:東北大學資源與土木工程學院資源勘查專業本科生
死因:天津警方初步調查為溺亡
“我的兒,你就這么走了,我有心里話向誰說?誰還能聽我嘮叨?”7月29日,李文星早已火化,他的母親王怡(化名)突然想起兒子,忍不住給他發微信。
在王怡記憶里,兒子最后一次與自己正常聯系,是5月19日去天津參加“面試”前。“他說那邊如果環境不好,就回老家來看我。”
李文星常跟母親聊起自己的職業規劃。“他認為將來能拿到30萬以上年薪。”在她看來,兒子自幼成績優異,聰慧、上進、凡事有計劃,“他有這個能力”。
而在接到錄取通知書時,李文星因擔心家庭困難,提出不上大學。母親理解為孩子懂事,“他知道家里不富裕”。
在妹妹李文月眼中,兄長脾氣溫和,即使被她惹生氣,也從不發火。當她提出求援信號時,哥哥不止一次給予資助。
在北京工作的李文星堂哥認為,除了內向懂事,他性格里有固執、執著的一面,“不希望求著、靠著別人”。出事前兩個月,他堅持搬出堂哥在北京的家,與朋友一起租住,直至去天津后杳無音信。
不理想的專業
李文星初次踏上天津,是2012年7月初。當時,他的妹妹李文月及堂姐、堂姐夫均在天津打工,而李文星剛結束高考,尚未得知分數和報考專業。
在李文月記憶里,那是哥哥一次臨時起意的放松旅行。“他穿著拖鞋、短褲就過來了,就拿了一身換洗衣服。”出門前,李文星母親看到他穿著拖鞋,埋怨道:“哪有穿拖鞋出門的?”李文星滿不在乎,“穿拖鞋就行!”
由于對天津不熟悉,李文星還迷了路,在距妹妹住地不遠處被司機扔了下來。但他很快與前來接他的妹妹會合。
那次,李文星在天津呆了一個多月。因高考分數出來,他忙著選學校、填專業,除了偶爾在出租屋里打打電腦游戲,其他時間幾乎都在跟同學打電話,商量如何填報志愿,“幾乎沒出過門。”
在李文星母親王怡(化名)看來,高考630多分的成績已令她滿意,但李文星不這么看。“他平常都是660分、670分的水平,630分不是最佳狀態。”李文星將此歸結為高考前一天沒休息好,說是因考前休息放松警惕,“那晚貪玩了,睡得太晚。”
填報志愿時,李文月及堂姐、堂姐夫七嘴八舌勸他,報考醫生、老師等“穩定職業”。但李文星堅持自己的意見,第一志愿報了計算機專業。
不久后,錄取通知書下來,他被東北大學資源與土木工程學院資源勘查專業錄取。
這并不是他心儀的專業。在王怡記憶里,雖然兒子對專業并不如意,但他認為可以上大學后再轉專業,且心中依然惦記著計算機專業。
▲李文星的畢業證書及學位證書
沉浸在錄取的喜悅中沒多久,李文星有了心事。
當時,因爺爺治病,本就經濟拮據的家庭雪上加霜,李文星萌生了不上大學的想法。最終,父母力勸,才讓他打消了這一念頭。當時,王怡承諾,就是砸鍋賣鐵,也要把兒子的大學供完。
就在李文星即將赴學校前夕,爺爺因癌癥去世,因要操辦喪事,報到的日子一拖再拖。爺爺出殯那天,正是報到日期的最后一天,李文星父母走不開,只得讓姨夫陪同他去學校報到。
大學四年,李文星一如既往未讓父母操心。雖然專業不理想,但他的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大學期間,他還去吉林大學交流一年,“班上只有4個名額。”王怡描述。
同學胡澤(化名)回憶,李文星很獨立,但凡能自己做的事,絕不會去麻煩別人。寫畢業論文時,其他同學遇到難點,都會請求別人幫忙,“但他就自己寫,即使再難,也沒見找人幫忙。”此外,李文星平時生活比較節儉,“常自己在家做飯,幾乎不去外面大吃大喝。”
▲李文星的CET六級證書
兩個月的工作
2016年6月,李文星從學校畢業。在北京工作的堂哥李文海(化名)建議他繼續深造讀研,“連考研的參考書都為他買好了”。
但李文星不想繼續讀原專業,想快些出來工作,并將目光再次放到IT行業。“他家庭情況一般,想快點掙錢,減輕家里的負擔。”胡澤稱。
在李文海的幫助下,李文星在北京選定了一家著名的IT職業教育學校,從去年7月份起,進修了4個月的java教程。
畢業前夕,李文星曾跟母親談起自己的職業規劃。在她有限的理解里,兒子描繪的IT行業是個“高技術行業”,只要努力學習,將來一定能有所建樹。
“上進,想做一番事業”,是他給母親一貫的印象,“凡事他都有自己的想法,想好就會按計劃做”。她說,兒子每次考完,都能預估考試成績,而且都較準,上下誤差在10分以內。考試中遇到難題,他也不會“死磕”,而是留到最后做,“做事靈活、有計劃。”
她支持兒子的決定,東拼西湊,湊夠了其上IT學校的1.7萬元學費。
2016年年底,李文星畢業后,不出一月就找到了第一份工作——在北京一家信息公司開發部門擔任開發工程師。
但這份工作,他并不滿意。
“他希望能拿到8000元月薪,跟公司談好的是6000元,但可能剛入職沒多久,實際到手的錢遠沒有這些。”李文月說,哥哥入職第一個月才拿到2000多元。
她有些開玩笑似的驚訝:“怎么這么少?”李文星有些尷尬,“他說七扣八扣全扣掉了”。
2017年春節,李文星入職一個月以后,在家中和母親抱怨起工作的不順心。“可能是剛畢業技術不熟練,新單位里又沒有人帶他,所以薪資少。”
當時,他并沒有完全沮喪,認為只是暫時的不順。在談到未來規劃時,他說有信心在這家公司干“半年到一年后”,拿到10萬到20萬的年薪。而他的最高目標,是在IT行業拿到30萬至50萬年薪。
目標還未實現,李文星很快離職。公司開具的“解除勞動合同證明”顯示,李文星自2017年1月入職公司開發部門擔任開發工程師,至2017年3月2日因個人原因離職。
▲李文星畢業后入職第一家公司開具的“解除勞動合同證明”
談及離職原因,李文星堂哥推測,他剛從學校出來就找到工作,技術不熟練是正常的。但李文星性格偏內向,“不太會主動和上司、同事交流。簡單的活兒他覺得委屈,復雜的工作又一時干不了”。
李文月回憶起這段時間給哥哥發短信、打電話時,總能迅速得到回應,“他說分配給他的活并不難干,一會就干完了。”
“面試”后的異常
從3月2日辭職至5月20日赴天津參加“面試”,沒有家屬確切知道這段時間內,李文星找工作的真實狀態。唯一一次是在5月初,他突然通知多位家屬,自己被天津一家大公司錄取了。
李文星通知在北京大興做建筑工的叔叔和父親,自己要來工地找他們玩,“聽起來他很高興,告訴我們找到活兒了。”
見面后,叔叔問他,工作是從哪里找到的?他回答是從網上。淳樸的叔叔擔心受騙,勸他小心,“他說現在找工作都在網上,這是大公司,很高端。”
當天中午,一頓愉快的午飯進行,父親和叔叔還喝了點酒。遠在德州老家的王怡也知道這次會面,兒子還告知了她找到工作的“喜訊”。
5月19日下午,李文星赴天津“面試”的前一天晚上,李文星打電話給母親,“他說第二天就要面試,看看環境好就留下,環境不好就回老家來看我。”她沒能等到兒子回來。
這之后,李文星與家人聯系出現異常。
5月21日,李文星再次與母親通話,稱要去石家莊工作,因其一位同學在該公司做主管。“我當時還納悶,怎么剛去天津又要到石家莊?”李文星解釋,天津的公司環境不好,她也沒有疑心。
這中間,王怡幾次給兒子打電話,多數情況都無法接通。往往一個電話打過去沒人接,隨后李文星又用其他號碼回了過來。
6月28日10時25分,李文星給母親發消息稱手機丟了,“先別打我電話,等我買了手機再打給你。”當晚7時許,在她多次發起視頻聊天無人應答后,李文星回復稱忘記父母號碼,讓母親發來。
發送后,李文星回:“知道了。”
直至7月8日,他又換了號碼,囑咐母親打170打頭的最新號碼,并說了句,“誰打電話要錢,你們都不要給。”
自此,他和家里再無聯系,直到7月15日噩耗傳到德州。
7月21日,李文星遺體火化后,由叔叔背著雙肩包把骨灰帶回老家。
李文星姑父回憶,他們買了條黃色布單,把骨灰裹好,在外面套了兩層塑料袋,又裝進雙肩包。進火車站過安檢時,安檢儀響起來。姑父趕緊把火化證遞給工作人員,說,“我們家孩子就在包里。”工作人員隨后放行,李文星回了家。
各方回應
北京科藍:涉事招聘方系惡意冒充
北京科藍軟件系統股份有限公司發布公告稱,BOSS直聘上,給李文星發入職聘用書的招聘方“北京科藍”系他人惡意冒充。
公告稱,近日,網絡上有題為《求職少年李文星之死》的文章,文中有涉及北京科藍軟件系統股份有限公司的報道。經公司核查,文中提到的在“BOSS直聘”上給受害學生李文星發入職聘用書的招聘方“北京科藍”系他人惡意冒充;公司沒有“人事部薛婷婷”和“人事行政部王文鵬”兩名員工。
此外,公司人員招聘一直嚴格按照公司相關制度進行,公司正采取積極措施,以消除此事帶來的負面影響。
BOSS直聘:平臺今日凌晨全面調整
BOSS直聘回應新京報(微信號:bjnews_xjb)記者稱,目前無法判斷此“招聘者”的真實身份。
其回應如下:
回顧李文星事件,意識到自2015年初以來,平臺執行的“只發一個職位,資料合規,可以先發;不觸發舉報,可以招聘”這一機制,存在很大的問題。
不能及時更新這個策略,是我們的問題。教訓很慘痛。公司管理團隊已形成決策并落實,把招聘者真實性審核,作為生命線。
Boss直聘從8月3日凌晨開始,全面進行調整,對于所有招聘者執行事先審核認證的流程。不久,在目前材料審核的基礎上,會采取如身份證、人臉識別等更為準確的審核認證措施。